從天安門到各各他－張伯笠的悔改 郭維租／124期

一、 天安門廣場的慘劇

六月三日深夜，二十萬大軍在戰車，裝甲車先導之下，大舉衝進廣場。在戰車蹂躝，機槍掃射之下，廣場瞬間變成血肉橫飛的殺戮場面。學生們急忙四散奔跑，並急送傷者到附近醫院。處處竄升的火燄，據說是軍隊在現場燒毀遺体以湮沒證據。

當局說沒有死一個人，卻沒有人相信。一般人認為大概死了二、三千人，傷者好幾千到上萬。

就這樣，長達將近兩個月，好幾十萬至百萬學生聚集，糾彈官員腐敗橫暴並要求改革的運動終至遭遇挫折，學生們在武力鎮壓下不得不四散逃命了。主要領袖二十一名被通緝，照片到處張貼出來。不久，其中三分之一被逮捕，少數漏網的逃亡海外。

二、 張伯笠的奮鬥和逃亡

他是東北出身，在黑龍江附近出生長大。在大學攻讀文學， 畢業後曾進報社當記者和編輯幾年，再進北京大學文學院博士班攻讀的精英。妻子同行，和一個四歲女兒留在山西省太原。

在天安門廣場的學生運動，他和吾爾開希，柴玲等人一起 均為主要領袖，擔任副指揮，民主大學校長等要職。當時二十七歲。妻子很擔心，從太原急忙趕來。

受到無情的鎮壓，群眾死傷慘重急忙四散，運動挫折，主要領袖被通緝，危險迫在身邊了，友人提供自行車，他就和妻 子趕快離開廣場。好幾次停一下回頭看火燄到處燃燒的廣場。失敗了，心中感慨萬千！不得已，只好儘速遠離。有個朋友勸他倆，動亂這麼厲害，這幾天反而一動不如一靜，覺得有道理，就躲在一位朋友家裡。真是患難見真情，有這些良友真好！在前途黑暗中，見到一線光明。

躲藏幾天以後，慎重觀看四周的情勢，圖謀遠走。首先要說服滿臉淚水一直要跟從的妻子，好不容易把她送回太原家裡。這麼危險的逃難，夫妻在一起太惹目，不行！想來想去，結果決定往故鄉黑龍江走。投靠故鄉的親戚是最自然。換乘幾次火車和巴士，躲過公安的眼目，終於來到一個遠親家裡，鬆了一口氣。到底是純樸的鄉下，雖然好幾年沒見面，還是溫馨地歡迎他回來避難。

然而也有些問題。天真的小孩子，會到學校誇耀：「我們家，來一個好棒的親戚。在天安門事件當過領袖，副司令，校長！」連大人也在無意中透露「這是什麼世界！憂國憂民，糾彈腐敗無能官員的充滿正義感的好青年，竟被當作叛國通緝為他鳴不平。這樣，一個地方不能停留幾個星期，輪流住了好幾個親戚，情形都差不多，不久周邊一帶就知道從北京有一個學生領袖逃難前來。這該怎麼辦？

這樣過了幾個月，終於到黑龍江邊人跡罕至的地帶，過了將近兩年的孤單生活，只有一隻狗作伴。

三、 老阿婆和約翰福音書

有一次在遠親家，老阿婆很親切地款待他，就像媽媽一樣。他好感激。

有一天，阿婆特地開口說： 「伯笠啊，有一件事要告訴你」。

他心裡想，這到底是什麼事？阿婆拿出一本小冊子說： 「你好好看這本，仔細想，最好能信主」，是約翰福音。 「信哪位主？」 「當然是主耶穌，唯一的真神！」 這麼充滿愛心的親戚，這麼鄭重地說，他當然回答： 「是，我會好好看，好好想」。

這真的是晴天霹靂，他完全想不到的！這個好不容易能看字的偏僻鄉下的阿婆，竟然叫北京大學的青年才俊看約翰福音，並信靠主耶蘇！這不是和亞歷山大出身的卓越傳道人亞波羅來到以弗所時，因他只知道約翰的洗禮，保羅的門徒百基拉和亞基拉就向他解說耶蘇的福音，那故事不是可與此相比嗎？

他翻開看，開卷就是「太初有道，道和上帝同在，道就是上帝」。這正是雷子所打下的雷鳴一樣的果斷。接著又說「道成為人，住在我們當中，充滿?恩典和真理。我們看見了祂的榮耀，這榮耀正是父親的獨子所當得的」。他完全被它的權威和威嚴壓倒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？他從小在無神論，唯物主義的教育下長大，然而心裡卻感覺有些怪怪。世間萬事真的都是受物質管轄嗎？尤其是這次發生的大事件！這個國家這個体係有些差錯，有不對的地方！一直追求物質，追求利益和享受，行嗎？

在他空虛的心，乾燥的靈，接受耶蘇福音的土壞已經準備好了。他被約翰福音吸引，從頭到尾看了又看，深深感動它的真理之言。他是文學出身，有哲學的素養，約翰福音特別合適。上帝懇切的指引，福音一點一滴滲透到他純真的心。

帶給人們天來平安的門，不在北京的故宮，而是在各各他的十字架！他慢慢了解。天安門的名稱，是古時候皇帝的理想，是象徵，但在事實上卻變成了被權力者惡用，叛逆天意壓迫民眾的籍口！真正的救贖在耶穌的十字架，上帝獨生子寶血的贖罪！人人要悔改，信耶穌的福音！學生運動雖然是熱血年輕人自然發啟的，卻豈能說是真正救國救民之道？問題多多不簡單。

就這樣，福音的清水慢慢滲透到他心靈。並且，全能而慈愛的上帝，接連伸出奇蹟之手，拯救他脫出其死?山谷，進入光明世界。

四、 奇蹟的脫逃

輪流住在親戚家幾個月當中，好幾次遇到危險，公安忽然 出現在面前。每次都以為糟了！該要被關進牢獄，也許更糟，生命不保！然而想不到公安和顏悅色地說：「不要怕，自己人！聽到你的事，就來看看而已」。這樣，談起了北京的一般情勢，這次學生運動的事，就回去了。好幾次都差不多這樣避過風險。

最大的風險有三次：

(一)現代版的「勸進帳」

有一天，乘親戚年輕人的牛車，出去做農田的工作。走出去有一條稍寬的路，一看前面，臨時設了檢查站，車輛行人排隊等待。糟了！膽小的親戚，急忙想轉向逃離。「不行！那樣必會更被懷疑。只好一直走下去！」急忙阻止轉向。然而到底是老實鄉下人，他全身顫抖起來。「好了，牛車我趕，你躺在車上休息！」他喊?，並拿毛氈給他蓋。

到底是在天安門指揮學生群眾的領袖，他知道該怎麼辦。他連忙鞭打牛背，不排隊一直往前衝過去！ 「喂，往哪裏衝？檢查啦！」 「急病！趕往醫院！」 一看，牛車上有病人在哼並全身顫抖！緊急病人沒有錯！」 「好！快去！」

安全過關了！這就像日本中世紀有名的故事│弁慶的勸進帳 (創辦鎌倉幕府的大將軍，嫉?弟弟輝煌的軍功，害怕威脅他的地位，就籍口小事迫害他。在他逃亡當中在關口受盤查，部下首領弁慶假裝巡迴四方勸募與建彿寺款項讀假帳簿，甚至棒打被懷疑的主人，守將心裡有數，竟放走一行人。這是老少咸知的美談)。

打扮農夫，臉也曬得黑黑的牛車夫，怎麼看也不像北京大學的高級知識份子。然而這次臨時設檢查站，應該要認為目標是張伯笠。中共這樣的警察國家哪裡會疏忽！只是鄉下對中央有反感，又有同鄉的情誼，就像盤查弁慶的守將一樣，心裡有數放他一馬，不，一牛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。真是好險啊！

（二）逃出蘇聯

嚴冬的黑龍江大地結了厚厚的冰，雪也厚厚覆罩其上。走了又走，一片白皚皚的雪景。走了好幾個鍾頭，全身感覺冰冷，疲勞到達極限，心裡感覺快要凍死了！好不容易遠方看見某些高高的東西。走了又走，接近一看，是馬糧乾草的倉庫。他撲進乾草堆裏，就睡得像死人一樣。不知經過了多久，醒來時就在蘇聯國境前哨站受情報員訊問，全身搜查找不出任何可疑密謀的東西，就被趕回中國這邊。那乾草倉庫是工人每星期一次去搬運乾草的。工人在那裡發現他時，全身冰冷，已經快要凍死了，好險！

（三）逃亡美國

回到黑龍江無人地帶，有一次走了好幾個鐘頭到一個小村莊買生活用品，住在一間民家。突然一個女公安出現。糟了！這次也許真的不行了！想不到，她帶?笑容，說：「不要怕！自己人！」是大學同學拜託她來幫助他的。稍為談了一些事情以後，她提起，改名換姓跟她一起遠走高飛怎麼樣？他感謝她的好意，只是躲在荒僻之地沒什麼意思。還是往追求民主自由一路邁進！

她也了解，並說要全力幫助他從香港逃亡美國。還照他的希望，安排悄悄地和母親、女兒見面告別。特別想要六歲的女兒知道，父親被通緝，卻並不是做壞事。他妻子好可憐，連日被追問他逃亡哪裏？可能身心俱疲，最後被迫聲明離婚。這是對叛國者莫大的打擊！他希望和妻子見一面，女公安搖頭說：「那怎麼行！這不是自投羅網嗎？」對！妻子當然在嚴密監視中。就安排最後一次和岳父見面，短暫談話後告別。

她為他安排逃亡美國的一切行程。計畫相當順利，不久成功地到達洛杉磯。他很感激，邀她一起赴美。她又搖頭說，她愛這個國家，想改善這個國家，要繼續幫助像他這樣為國為民奮鬥的人。真了不起！感謝上帝，為公義為真理，還預備七千人忠信的人！

五、新生活

到達洛杉磯機場，就有人來接應，真感謝！暫時住在這位好心的同胞家，一面辦手續一面學習英語會話和生活習慣。他是華人教會會員，就帶他去教會，受到大家的溫馨歡迎。這是廿幾年前以台灣來的人為中心建立的，好高興！

當然馬上打電話給故鄉的老母。母親吃了一大驚說：「伯笠，真正是你嗎？順利逃去美國了！」一直有哭聲……。她日夜掛念寶貝兒子的安全，難怪這麼激動高興！

「媽，不要再哭了！這是在朋友家裏打的長途國際電話，講太久不好意思，快說話！」 「我知道！你到了美國，可以放心了！但生活呢？」 「媽，請放心，沒問題！上帝差遣使者為我安排一切，上帝是公義又慈愛。媽最好也信主！」 「哪位主？」 「當然是信主耶蘇，祂是唯一真神！」 「好，好！我會去找那位親戚，好好學習。」

他就在教會學習信仰，在弟兄姊妹的交誼中体驗主內的愛心。他的新生活在主的祝福裏開始了。他悔改信福音，得到新生命。中國的自由民主，根本在福音化。他更蒙召命，到東部著名神學院學習。畢業以後在首都華盛頓近郊的教會牧會。當然全國特別是華人教會常請他去講道，主持各種聚會。去年洛衫磯的華人教會退休會，他也回來當主講。

感謝上帝，祂一直看顧全人類，包含全球華人，榮耀歸公義慈愛的主！二十年來的往事，深深刻在華人的心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