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玉蘭莊的相遇/黃哲彥 牧師

記得六、七年前的某一天,突然接到蔡仁理牧師的電話。這通電話讓我驚訝也倍感親切。親切是因為我們都是台東人,他的親戚中有好幾位在台東教會聚會,甚至有一位是我國中的同學。驚訝的是,他提起了他是玉蘭莊的理事長,想介紹我認識玉蘭莊。當時,因為某些因素,就止於與蔡仁理牧師的一通電話。而我也是第一次聽到「玉蘭莊」這個名字。

今年年初,我又接到一通陌生的電話,來自「玉蘭莊」的理事陳旭星長老,希望我可以去協助講道、分享。那通電話,讓我和玉蘭莊正式相遇了。安排好時間,三月、四月都去一次分享。五月開始,因為新冠肺炎疫情的關係就暫時停止了這個服事。

來到玉蘭莊,看到許多長者唱日本的歌謠、說日語...,讓我想起了我的外袓母-一位受日本教育的長者。她在世上的最後幾年,家人和她說話,她鮮少回應。或許是耳朵不太靈,聽不清楚,所以就用靜默來回應大家的問題吧!或許是因為年老體衰,無力回答大家的問題吧!但外袓母總是靜靜地坐著,看著大家微微笑著。但有一個例外的時刻,那就是和她說日語、唱日語歌的時候,她就會有反應。和她說日語,她會用日語回答;唱日本童謠給她聽,她會跟著唱。我常在想,她真的沒有力氣回答嗎?她耳朵真的不好嗎?不是,她想用她最熟悉的語言、她童年的記憶和人交談。所以每次和她說日語,她總是有反應。日語、日本童謠是讓她有「力氣」與人接觸的媒介。或許那是形塑她的童年、青春的元素吧!

不只這樣,我也想起另一位旅居東京的前輩林景明先生。他曾經在東京控告日本政府遺棄。因為他出生時是日本國籍,在沒有經過他的同意下,他的國籍就被更改為「中華民國」。那是一種很深的情感吧!許多台灣的作家也都曾經歷過那種語言、國籍改變所帶來的認同掙扎;特別是在於語言的使用上。有時候,自己會感到難以想像他們是如何跨越語言的障礙,用漢語去書寫、表達。

其實,這些是當我遇見「玉蘭莊」的時候,橫躺在我心中的「結」。台灣與日本之間有著一條說不出的「絆」,有點糢糊、似有似無,但總是在許多長者的身上可以感受到那條青春的「絆」。我很喜歡日語中的「相遇」(出会い),因為這個詞表達了相遇的本質。相遇不只是「出去」(出る),只有出去,可能不會發生什麼事。當出去時,還得「相會」(会う)。只有在相會中,我們才會產生關連,才會有交流與互動。我想「玉蘭莊」就是一個這樣的場所,是人與人會遇的地方。而且是跨越國籍的會遇。

但願那條細細的「絆」,無形的「絆」能讓我們在台北這個都會地方緊緊地牽住我們每一個人,也讓台灣-日本的關係在小小的玉蘭莊中使我們的身體、心靈與靈魂都能享得平靜與安寧。

(黃哲彥牧師從今年起,每個月一次,擔任「日語禮拜」的講道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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